【如椿】笑春风。
复健。
师傅和师祖真是太虐了……嘎嘎大哭。
原创人物第一人称围观向（？）预警一下。
1
扶摇山钟灵毓秀，将无数非人生物养出了神智。漫山遍野的草木里头，就有好些个得了仙缘的成天跟那儿瞎唠嗑。
“嗷——小椿来给我浇水了！小椿又长好看啦！”
“嘤，我明天就开花。我也想看小椿。”
……显而易见的智商不太高哈。
小椿嘛，掌门收的小弟子，侍弄花草可有一手。脾气最差的桃李都能嗷嗷叫着给他开一树的花。他本名叫什么没树知道，最后只能跟着他师傅喊小椿。
扶摇本来是仙家，难得有人侍弄花草，因此漫山遍野的草木都挺喜欢他。
他想看扶摇的春山，满山的花树就都开了个轰轰烈烈，给他拼凑出了一山的云蒸霞蔚。
2
我是青松一株，长了几千年不知春为何物。松柏常青，因为从不会开花。
一整个春天我看着小椿翘掉打坐练功，采了开败的花，和着春水酿作几坛，埋在我膝边。封坛的时候洒了几滴出来，落在土里，醉得我恍恍惚惚，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开出花来。
小椿的掌门终于肯走出不知堂，跟着他赏花。他走出院门的时候，起了一阵风，花瓣被卷起来，又落了一地。
小椿坐在花锄上转头看他，笑得比桃李还灿烂。掌门隔着花仰头看他，表情还是平淡，眼神却与平日不同。
他看上去就像……要开花了一样。
3
桃李听完气急败坏，“胡扯！人怎么会开花，你个臭叶子！”他顿了顿，“他这是动了凡心啦。”
他没有说什么是凡心。
凡人有生老病死，有爱别离，求不得。求道之人以为脱离凡俗，超脱轮回，从此不再有红尘中的三千烦恼。
掌门是我见过的最淡漠的求道之人，连他也会动了凡心的话，所谓的了却红尘烦恼，岂不就是笑话吗？
4
自那以后掌门越来越经常在小椿面前自称为师。
为师，为人师表，这么自称其实是在提醒自己，要言谈文雅，要举止端庄，一举一动要合乎礼。也是在提醒自己，不可越雷池半步。
他和小椿之间像隔着一条河，河里有世俗，有人伦，有人世间中所有的非议。可是深情像桃李的花，风起的时候，谁都拦不住。
他小心翼翼怀揣着满腔的深情，生怕被谁发现，戳破他虚伪的表象，然后发现他丑陋的心思。
但其实满山的花都知道他的绮念。
所谓的暗恋，就是全世界都知道，但自以为瞒天过海的心思。
5
桃李是个事很多的花妖，他最担心哪天自己老了开不出花来被小椿嫌弃，第二担心小椿成天翘修炼，修为不够哪天被外边的人欺负。
小椿每天来给他浇水堆肥，他都要欲言又止地担忧好一会儿，又担心他以后被人欺负，又自豪自己还是全扶摇山最好看的一株桃花。
桃李经常感慨，要是小椿一直呆在扶摇山上种一辈子的花，就永远不会被人欺负啦。
一语成谶。
小椿存在感不高的师兄入了魔，他下山去寻。
世事无常，飞升的仙人也不能算无遗策的，又何况是一山草木呢？
6
后来掌门闭关的时候，有人沿着扶摇山的山路上来。他走得跌跌撞撞，像个刚学步的孩童，又生得腰长腿短，不大适合走山路。
桃李突然问，“诶，小椿这是怎么了？”
连滚带爬地上了山的，正是当初那个像画中人的小椿——他如今生得眉眼狭长，一副刻薄模样，加之疯疯癫癫，俨然不复当初的眉目如画。
桃李看到了这副模样的小椿心疼得快哭出来了，他跟我哭诉的时候说，所有草木都喜欢的小椿……是不是天道特别不喜欢他。
……不然为什么会活得这么辛苦呢。
他应当是换了一具躯壳，自己那尊美人壳子不知道香消玉殒在何处——原本就只有两个人的扶摇山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7
那时候有大能围攻扶摇山，战火燃到后山，草木燃成一片。直把曾经满山花树给小椿拼凑的春山，烧成了一片火海。
整整三年，寸草不生。
千年修为的大妖保全了枝干，等一阵春风带回绿意。我还护着最后一坛百花酒，等着来年秋天蟹肥的时候，小椿和掌门一起喝。
只是谁也没想到，这阵春风等了这么久。
焦黑的枝干刚透出一点青翠的时候，小椿难得来了一次后山。
他站在一块石头上，低头看山谷里的一点碧色。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情，又匆匆走了。
至此，岁月流转，所有是与非最后都尘埃落定。
8
小椿收了徒弟，徒弟带着小厮，连带着扶摇山十几年的寂静都无影无踪。
桃李觉得挺好的，但是经了一场烧山，扶摇山上再也没了会开花的树。春来只见满山深深浅浅的翠色，再看不到半抹花红。
我想起当年山谷花开，妖谷里的鸟都来看的时候，一座山上几乎算得上热闹。是两个人的热闹。
如今扶摇只有不知何处传来的悠远的鹤唳，是很寂寞的春天。
掌门出关之后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知道，但是大家都清楚，他大概是回不来了。
那个看起来要开花一样的掌门，最后带着他满腔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归于天地，来不及回扶摇山喝完最后一坛百花酒了。
9
桃李快要不行啦。
桃花嘛，修出灵智本来就不容易，再经一场火，能撑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扶摇山被封起来许久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外面的鸟雀飞进来。小椿和小椿的徒弟都走了，满山寂静，好像又变成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扶摇山。
桃李奄奄一息的时候，小椿的徒弟回来了。他们把小椿的衣服和一张被折腾得破破烂烂的画像放进一个盒子里，然后埋在桃李脚边。
桃李想最后再给小椿开一朵花，可是他折腾了很久也没有再长出一个花骨朵来。最后他很委屈地哭了，树叶落到小椿的衣冠冢上，算作一种落叶归根。
10
扶摇山还是那个扶摇山，不知堂还是那个不知堂。
只是故人面目全非，没了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也不再有桃花笑春风。
没了。
